周叶-手腕（14）
14
周泽楷刚要开口，叶秋举起一只手，笑道：“真是好久不见，可我今日有些事情，不能陪你啦。”周泽楷静静看他一眼，忽然鼻尖嗅到一股极淡的血腥气。
周泽楷皱起眉，“你受伤了？”
“刚在港口跟霸图的人打了一架。没什么大事。”
周泽楷端详着他，眼睛落在叶秋手里的注射器上。
叶秋十分淡定：“omega抑制剂，有什么大不了的。不跟你说了我去打个电话。”叶秋说完果然十分淡定地站起来，将注射器随手扔在垃圾桶里，走到外面回廊中去打电话。
周泽楷目光在被扔掉的注射器上滚了一圈，眉尖微微皱了起来。
一部黑色的台式机转一圈就是一个娴熟的电话号码拨出去。周泽楷双手抱臂站在走廊里看着叶秋，喜意渐渐褪去之后，产生了一丝疑惑。
叶秋也不避着他，一只手插在口袋里，一只手拿着听筒。周泽楷目光在他苍白的脸颊上绕了一圈，光晕照下来，电话接通了，叶秋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：“是我啊。”
“嗯。”叶秋说，“在这边等你。”
“好啊，……”叶秋轻咳着笑起来。
他这是与谁说话？亲昵得太过分了。周泽楷有些没由来的不悦，他一步步走了过去，捏住了叶秋的肩膀。
“……”叶秋说话的声音顿了顿，回头看了他一眼。周泽楷用口型问：“受伤的是这里么？”
叶秋挑了挑眉，端详周泽楷半晌，终于点了一下头。
周泽楷不再言语，一只手一直按在他的肩头，叶秋身量一直不算大，他一只手张开，就足够将叶秋的肩膀握住。叶秋也不再理他。他自顾自“乖”“你最厉害了”“不敢不敢”地讲着电话，听得周泽楷心里越发不快，像是被捏着的水球，再用力一点，就能挤出里面古怪的汁水。
“好，你来接我吧。”叶秋对电话那边说完，总算是挂了电话。
周泽楷终于问：“谁的电话？”
“你也差不多得了。”叶秋笑了，“三年不见，气势见涨啊，小周。个子也好像长高了。”
周泽楷心道，你居然还知道是三年不见？为什么一去不回，为什么这么若无其事。然而周泽楷又觉得，自己没有立场问。
他和叶秋是什么关系？什么关系都没有。
从来不是“乖”“你最厉害了”“不敢不敢”的关系。
叶秋轻轻拍了拍周泽楷的脸颊，两人对视了一会，周泽楷先移开了眼睛，平静地说：“你有事，就下次见吧。”
叶秋含笑道：“好。”
他心中那丝时隔多年见到叶秋的欣喜也褪去了。
叶秋如此态度倒是果断浇了周泽楷一盆冷水——他每次都想，叶秋下次回来，他们的约定还没完。然而叶秋真的回来了，却好像比他不在的时候更让他烦躁。
在门口等司机来接时，周泽楷皱起眉，点了一根烟在嘴边抽。身后的别墅隐约传来人声，不知道叶秋在作什么。
周泽楷一手抚了抚后颈，之前见到叶秋面的时候，腺体似乎又受了点刺激，一直没打抑制剂，已经烧得一片滚烫。他一手抽烟，用手稍微碰了几下后颈，沾到面前闻了一闻，闻到一股浓郁得要命得的alpha雪松的味道，他自己都忍不住皱起眉。
性成熟期的alpha就是这样难搞，也许只比omega方便上一些。毕竟找人疏解，总比找个按摩棒好些。
上车之后打一针抑制剂吧。周泽楷想道，然而电光石火之间周泽楷脑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，不禁愣住了：叶秋是个omega。
刚才他们这样近的接触，他怎么全然无事？
叶秋打的那针抑制剂，他看到了。
但是市面上omega的抑制剂再厉害，也很难阻断到这种程度。
除非叶秋自己有问题。
周泽楷站在一家酒吧门口，脸色有些奇怪。他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声：“是这里？”身后的人连忙恭敬地道：“周少，我亲眼看着的，那人的车绕了一圈停在这里。”
“他下车了？”
“那倒是没看清。”
周泽楷默了默：“谁的地盘？”
“查了，原先是嘉世的地盘。只是这一块城区的生意被放生很久了，现在已经不算是他们的地盘了。”
周泽楷嗯了一声，说：“去街口等我。”
那人走后。周泽楷看着标牌上淫色灯红酒绿的酒吧站了一会，随手脱了外套，解开一把领子，进了面前酒吧。
找了个地方坐下，周泽楷随手点了杯酒。
他平时并不喝外面的东西，只是放在面前。即便不喝酒，酒吧里一股浓重的混着各色信息素的腐朽酒气和烟气扑面而来，也弄得人不舒服。
黑沉沉的闪着妖艳光束的酒吧角落里有几个光裸的身体互相碰撞着，大个子的beta或者alpha抱着几具雪白的躯体干得正酣畅，omega们嘴里满是要死了的咿呀呻吟声。啪啪的声音不绝，还有嘴对着唆食软毒的。
吧台里面调酒的人和顾客们也见怪不怪。
周泽楷挡了几个往这边凑来的omega，脸上没什么表情。见怪不怪，他们都是这么起家的，还能有什么感想？唯一奇怪的一点，这味道未免太浓了，哪里来得这样多发情的omega？
他还没来得及回去打针，被各种气味一刺激，浑身都难免燥热起来。挡了几个人后，瘦削的两腮浮上一层淡红，半闭着眼睛，暗自窥探他的目光似乎更多了。
叶秋当真在这里？周泽楷心中最多只有两三分确信。然而今日叶秋的态度让他有些恼火，行事也冲动了一些。要不还是回去算了。周泽楷正在沉吟打道回府，身上被白花花的肉体忽然蹭了几下。
周泽楷：“……”
他一点点回过头去看，原来有几个穿着暴露妖艳的流莺往他身上直贴，见他回头，看到一张这样英俊的面孔又穿着得极为笔挺，竟纷纷眼前一亮。
“弟弟好面生呀，今日是要来捧人家场么？”
“骚货，他分明是来找我的……”
“好弟弟。”最大胆的一个粉色短发的omega男吃吃笑着贴上来，翘起嘴唇，一股甜腻的蜂蜜糖味道扑面而来。周泽楷顿时脸色一变，他自己是敏感期，哪里能让omega这样蹭。他平时脾气还算不错——尤其在不面对叶秋的时候，甚至可以说十分内敛温和了。要动手，显然十分没有必要。
周泽楷说了几声“没兴趣”，身边的人见他不动怒，倒是越来越多起来。不单是流莺，甚至有粗俗的客人也看他英俊，也凑了过来，笑嘻嘻地也不干不净起来。
“我找人。”
一时周围的人都笑了。其中一个白又丰满的女人似乎嗅到了他信息素，满眼流波：“这里人好多，弟弟你找谁？是找我么？”
算了，叶秋定然不会在这里。周泽楷打定主意脱身走人，刚站起身，忽然眼角一闪瞥见了角落里一个背影。他定睛看去，也只来得及看见两个结伴走远的影子。但是后面的那个影子他太熟了，是叶秋的背影。
……他真的在这里？！周泽楷心中忽然恼怒起来，他从袖中抽出一管黑色的枪口，环视周围一圈，冷冷道：“滚。”
“啊！”后面的人还没看清，前面几个醉醺醺的omega被他掏枪吓得花容失色，慌乱地纷纷连忙四散开去。
周泽楷懒得多说，拨开人群，径直大步往那个方向走去。
走到叶秋消失的拐角，他推开虚掩的门往里一看，脸色顿时更差。只见屋子里几个白嫩嫩的少男少女正被人压在床上，脸上又是酡红又是白沫，叫得咿咿呀呀，俨然就是发情的模样。周泽楷一把推开了门，一股浓郁得过头的omega信息素扑面而来。一时间满屋子的人仿佛幻梦被搅了，都迷迷糊糊地看了过来。
周泽楷心中隐约觉得不太对劲，却不及细想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同时发情的omega。
“……走错。”
“小赤佬……”“妈的！”港城本地人或是外地四方口音的人一起骂骂咧咧起来，好事被搅，自然骂娘。周泽楷毫不理会，回过头来四下一看，只见另一个方向是通往酒吧后门的一条路，便大步走了过去，一把推开后门。
一片清冷的月光照在身上，清新的空气扑到脸上，周泽楷陡然清醒了三分。后门之外是一片沉沉月色照亮的黑色街道，周泽楷四处一看，不见叶秋的影子。
他刚要转头回去找，忽然一只手被从身后握住。那人手指冰凉，他走近周泽楷却全无察觉。
周泽楷一惊，转过头去，恰好与另一个人四目相对。月光下，叶秋似笑非笑地握着他一只手，问道：“你在这里做什么？周泽楷？”
周泽楷第一个反应居然是，他从没听叶秋这样连名带姓叫过自己。
他不说话，目光沉沉地看着叶秋，目光往下落在叶秋身上，忍不住皱起眉。眼前男人脱了他习惯穿的西装，穿得也不是他平时家中爱穿的宽松外套。叶秋上身穿着白透明的大衬衫，堪堪遮到大腿，露出一段白皙的锁骨，这也就算了，下身穿的黑色皮质短裤只盖住了一截，勾勒出两瓣挺翘饱满的臀部，下面两段白生生的大腿。
他这个样子……和里面那些流莺倒是很像。
“……你什么打扮？”周泽楷脸色奇差。
叶秋怔了，很好笑似的上下打量周泽楷：“你这是什么语气？”
周泽楷不语，脸上面色不善。
叶秋脾气虽好，也收敛了笑意，淡淡道：“你挺奇怪的，小周。”
是谁奇怪？
他今天见到叶秋起，心里就有股没由来的气，到了这时候更加说不出自己心里怎么滋味，憋闷得要死。
两人在黑色的箱道里沉默了一会。叶秋终于似笑非笑道：“omega也是有需求的，小朋友。”他松了手，一手轻轻拍了拍周泽楷的脸。“好了，乖乖的alpha该回去了。”
叶秋自顾自给自己点了根烟，飘起的烟雾闻着味道像是劣质的烟草，尼古丁的气味很重，并不好闻。
周泽楷神情像是被他冒犯了一样。
叶秋抽了几口烟，下一秒眼前一花，一只大手握住他的手腕，将叶秋整个人按在墙壁上：“叶秋。”叶秋目光一凌，往周泽楷脖子攻击。月光下，周泽楷脸上浮现一丝发情一样的酡红，叶秋看得怔了怔，慢慢松了手。
“你发情了？”
“……”周泽楷说，“还没有。你闻不到？”
叶秋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：“……这里味道太重，我嗅觉不大好。”
周泽楷心里觉得更加古怪，径直盯着叶秋。
“白天你打的是抑制剂？”
“是啊。不然是什么？”
叶秋眼睛眨了眨，还是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。周泽楷被他一哽，反应了半天，没问出下一句话。
黑色巷道里来往人本来就少，此时正好有个醉汉路过，想找地方解决生理问题，看到巷子里的两人，怔了怔。叶秋一眼漫不经心的望过去，醉汉呆呆的，眼神在他两条裸露的白腿上一扫，忽然咽了口唾沫。叶秋对对方笑了一下，醉汉似乎觉得他们这样野战带劲一样，也回给他一个笑，走前还在巷口对两人吹了声口哨。
周泽楷下意识捏紧了他的手腕。
叶秋更好笑：“你这是干什么？”
“……”周泽楷紧皱着眉，“你这是什么地方？”
“酒吧。”
“再有需求。这种地方……你是找不到alpha了么？”周泽楷被那个醉汉的眼神刺激，越看越觉得叶秋露出来的皮肤白得刺眼，他不想再深究叶秋的抑制剂了，只想追究叶秋这个人。
“……”叶秋端详了他一会，忽然笑了，“小周，你这是在生哪门子气？”
“……”
周泽楷如同被一盆冷水浇醒，握着叶秋手腕的手，一下子松开。他头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，神色茫然地看着叶秋。
叶秋了然地笑了笑，抽出手来在周泽楷瘦削的下颚上轻轻捏了一下，他的手又白又软，拂过周泽楷的下颚，像是拂过他空虚的心脏。两人四目相对，叶秋亲昵道：“你慌什么，alpha的占有欲嘛，我知道。”
“……”
“好了，想通了就别妨碍哥哥做事情了，自己回去吧。”叶秋说完，不再管他，转身就往酒吧里走去。
周泽楷呆在原地，许久不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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